虎岛八十

不爱更新,慎关。

也曾

武婉

修竹墨客X海洋之心

第一次发出来半个小时被屏蔽。我表示非常不理解。
















当初是怎么踏入那片海域的呢。

我正了正斗笠,迈过嵌在地面的碎石,拨开杂乱的树枝,那片湛蓝的天呈现在我眼前。

女人一如既往地坐在岸边的礁石上,背对着树林,海蓝的长发倾泻而下,头顶的金冠在阳光下闪着光。一袭蓝裙,裙尾垂在水里,她略微低着头,海面平静。

和我初见她时一样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我迷了路。

周围都是一模一样的参天大树,我看不到远处的景象,也不知道自己在往何方走。森林里很阴森,只有细碎的阳光被叶片割裂后洒在土地上。

早知道就不该来这里。我绞尽脑汁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误入这片森林的,却得不到答案。

像是有什么在指引我一样。

罢了。看不到太阳,也找不到方向。我漫无目的地乱走一通,可周围的树木都一模一样,已经分不清这条路是不是已经走过了。

渴。我舔了舔嘴唇。

迎面而来的海风,夹杂着海盐的气息。

我嗅了嗅,总感觉很熟悉,于是向着那个方向走去。

脚下出现了一条小径,泥土湿润,越往前走,小路越来越宽敞。

我拨开枝叶,眼前是一片海。

湛蓝的海。

沙地上有一座祭坛,看起来常年没有人使用,落满了灰。海边坐着一个女人,一袭蓝裙,背对着我。

我不小心踩断了树枝,女人闻声回头,有些愣愣地看着我。她脚边一只白海豚失去了她的抚摸,不满地鸣叫着。

她有一种魔力。

吸引我向她走去。

我握紧了毛笔和折扇,看着她那如她身后大海般深邃的,如同蓝宝石般高贵的双眸。

她呆呆地看着我,一直到我走到她身边,她才回过神来,露出微笑。

“过来吧,孩子。”

“你是,什么人?”她身上有一种魔力,让我很安心。

“海神。”她缓缓开口,声音温柔,“我是东海的海神,守护这里。”

“海神?”

她点点头,拍了拍白海豚,海豚轻鸣一声,跃进水中。

“我叫武曌,你呢?”他抬起头看着我,微笑不改。

“上官,婉儿。”

“好名字。”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“你来这里干什么?”

“我,我不小心迷路了,才闯了进来。打扰海神,万分抱歉。”我鞠了一躬,准备离开。

“没关系的。只是这东海如此偏僻,你能找到这里,说明我们很有缘。”她笑得很好看。

“日后若碰到棘手之事,可以来东海找我;闲暇之时也可随时来,我都会在这里。”她看着我,始终微笑着。

“因为我一直在这里,等。”

她很温柔,很美丽。最重要的是,她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,让我想要待在她身边。这大概是我之后频繁来海边的原因之一吧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自从那天见过海神,我就开始做奇怪的梦。

每一个梦里都有同一个女子。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背对着我,就算有时回过头来,我也看不清她的面貌。

每次醒来,都会伴随剧烈的头痛。

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。金碧辉煌的宫殿,熙熙攘攘的市集,恬静安逸的竹林。不论哪里都是一派繁华景象。

真实得就像是我曾经经历过一般。

梦里我曾和一个男子于竹林作诗饮酒,在某座宫殿处理如山的奏折,除夕夜和女人共赏夜空绽放的烟火,两人一同放下河灯,注视着它随着波浪漂远。

只有那个女人,我看不清她的脸,我也想不起那梦中的场景,到底在何处见过。

令人害怕的熟悉感。

就像是那一块记忆被生生剜掉一样,消失了,遗忘了,杳无音讯了。

我对于自己的身世一直抱有疑问,从我记事起我就是孤身一人,这世间似乎与我没有任何关联。也许,梦中的人也许可以解开我的疑问。

我频繁地前往海边,除了内心深处想见海神之外,我还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关于我的信息。

“有些事,需要你自己去探索。别人口中的,终究只是传闻罢了。”每当我提出疑问,她总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海面说着。

“我该去哪里寻找?”

“这要看你自己。也许很多细节都被你忽略了也说不定。”她晃着脑袋,轻轻呢喃。

“对了,”她恍然大悟般看着我。

“那位河洛大将军,似乎心悦你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我完全没有把海神的话放在心上,直到那天他来敲门。

“大将军?”我打开门,看到熟悉的男人面孔。

那男人讨好地笑着,命令身后的人送上礼品。

“你这是,干什么?”

“婉儿啊,我一直很心仪你。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成婚?这些是订婚礼。”

我愣了愣,把手中的东西推还回去。

“大将军风流倜傥,追求者定是无数,那大将军也应与门当户对之人成婚。婉儿无才,望大将军另觅心仪之人。”

他有些着急,握着我的手说:“婉儿,我此生只会爱你一人,其他人我都不愿,我只愿你啊。”

“可是我不愿。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话语里没有留一丝余地。

他仍握着我的手呆在原地,我轻轻挣了挣。

他松开了我,踉跄着后退了几步,低头看着地。

“最近你总是去东海,那边有什么人吗?”

我皱了皱眉,“你派人跟踪我?”

“没有,听市井之人所议论的。”他无辜地看着我,似乎在等我的回答。

“什么也没有,去看风景而已。”我退回屋子里,准备关门。

“你没有骗我??”他大声质问我,我没回答,关上了门。

海神说的很对。可是大将军的风评很差,被这样的人缠上,并不算是什么好事。

想去找她。我躺在床上,辗转反侧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海边?”海神回过头,对我微笑着。

“来海边,还需要有什么理由嘛……”我扭扭捏捏,总不能说是为了见她吧。

海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示意我坐在她身边的礁石上。

“大将军总是来找我,我想来躲躲他。”我摘下斗笠,拢了拢碎发。

“我说对了?”她弯着眉眼。

我无奈地点点头。“为什么河洛里也不这么遂人心意。”

她定定地看着我,缓缓开口。

“想要离开吗?”

“是的,比起河洛,我更向往外面的世界。”

胸口突然的剧痛,不知道为什么,我觉得自己似乎说错话了。

“那么,你是否愿意与我踏遍山河?”海神微笑着问我,表情没有任何异样。

“海神大人,虽然我很愿意,我也一直希冀着,”我支支吾吾地回答,“可是河洛有着很多我牵挂的东西,而且……”我顿了顿,抬头看着她,“我总感觉似乎有什么被我忽略了,我想去找出被我无意中遗忘掉的种种。”

海神似乎很惊讶,沉思了一会后缓缓开口。

“即使,那些真相都是令你痛苦的回忆,你也愿意去探寻吗?”

我点点头。

“我对于自己,有着太多不了解了。梦境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,我想要搞清楚,那梦境是缘何而起。以及,我究竟是为什么,会沉溺在梦境中难以清醒。”

“你,和她真是相像呢……”海神看着我小声嘀咕着,眼神极尽温柔。

“她?”我有些疑惑。

“没什么,只是一个旧人。”海神微笑着移开了视线,“一个永远难忘的旧人。”

“那人有时候性子很倔,别人怎么劝她都不听;有时候又乖得像只小猫,躺在你的怀里无赖地撒娇。”

“有时坚强到蚀骨的痛都能忍受,有时却因为自己不小心划伤了手都会对你哼哼唧唧,我知道她只是想让你摸摸头而已。”

“她和你一样,都对未知充满了好奇并独自探索着。”

“可她得到的,只是她本不该知道的,让她心碎的传闻,或者是……”海神顿了顿,意味深长地说着。

“或许那些最痛入骨髓的,才是真实。”

我感觉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,仔细去想的时候,取而代之的便是剧烈的头痛。

我揉了揉太阳穴,看着海神。

微风吹起她的长发,她垂眸看着海面,湛蓝的眸子里闪烁着什么。

说不出的熟悉。

我伸出手,抚上她的脸颊。她抖了一下,瞟了瞟我,静静地坐着任我抚摸。

我捞起一把蓝色长发,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。

“啊,抱歉,抱歉,情不自禁就……”我猛地抬起头,撞上了她温柔的目光。

她定定地看着我,我同样看着她的双眸。那晶莹的眸子中映着我的身影。

“你在等谁?”我问她。

“对我来说,现在已经是等到了,但是也算是没等到。”我听得云里雾里,轻轻皱起了眉。

“那……”

“婉儿!”

我和海神同时回头,大将军站在那条小路,一脸惊恐地看着海神。

“大将军?”

“婉儿,这个蓝发妖女是什么人?”他冲上前来,拔出随身佩剑挡在我和海神中间。

海神皱了皱眉,轻抬右手,海面翻起波浪。潮水卷成触手,将大将军的佩剑打进水中。

“你是何人,竟与我刀剑相向?”她似乎很不高兴,好看的眉紧皱着。

“大将军!她是海神!”我绕过他,走到海神身边,一脸疑惑地看着他。

“海神?我在河洛这么多年,也没听过东海有个海神!你到底是何方妖女?”

海神皱着眉,右手轻轻一挥,海面掀起大浪。她盯着大将军,缓缓开口。

“快些离开,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
大将军看了看海神,又看了看她身边坚定站着的我,张口还想说些什么,只得握紧了拳,默默地沿着小路离开了。

“他就是大将军?”海神将海面平静下来,又坐在了礁石上。

“是的。他的性格很差劲,除了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令人钦佩之外,百姓们并不喜欢他。”我也坐在她身边,叹了口气。

“要提防他。”海神看了看我,“他可能会做出什么我们都无法预料的事。”

我点点头,琢磨着她的话语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东海边总是坐着个女人,一头蓝发,不知道是哪来的妖魔鬼怪。”

“蓝色头发?真是没见过啊。”

“据说就一直坐在海边,盯着大海。听大将军说啊,若是有人靠近,那妖女就会掀起大浪把人淹死,而且这几年的大洪水据说也是那蓝发妖女所为。”

“啊?可我看那竹林的上官才子还经常往海边跑,不会是被那妖女给迷惑了吧?”

“谁知道呢,还是小心为妙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我走过市集,只觉一束束目光如针刺般戳我脊梁。

每每回头找寻目光来源,总能看到闲人们故作无事般缓缓移开视线,一些莽撞的男人只是闭上了嘴,视线却不离开我。

拙劣的演技。

我忽略那些闲言碎语,径自走开。

大将军做了这等好事,竟还厚着脸皮说有要事与我相商。

可笑至极。

我愤愤地想着,加快了脚步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他定的酒楼偏偏处在繁华地带。金碧辉煌的高楼拔地而起,衣着华丽的男女进进出出,世俗之气扑面而来。

门口的侍童迎了上来,我摆摆手,独身走进去,找到他告诉我的房间。

我站在门口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。

无声死寂。

我深呼吸一下,推开门走进去。

他坐在桌前,桌上摆着饭菜瓜果。除了他,再无别人。

“啊,婉儿。快来这边坐吧,我们来好好聊聊。”他满面笑容,指着身边的椅子。

“你有什么事吗?”我没理睬他的邀请,站在原地问。自上次那件事后,我对他已经满是戒心。

他愣了愣,苦笑着放下了手。

“你还是不愿离开那个妖女吗?”

“我不许你这样亵渎海神。”我冷冷地回答。

“你还把她当作神吗?你难道没有听到街市上的人们是怎么议论她吗?她到底是对你做了什么,你竟这样信任她?”

“那还不是拜你所赐吗?”我冷冷地盯着他,他缓缓低下了头。

“她什么也没做。是我心甘情愿相信她,她在我心里就是海神。”

“离开那个妖女吧,她能给你什么?”他用力拉着我的胳膊,“现在你只是和她一同背负骂名罢了。可是我能给你她所不能做到的,金钱,爱情,地位,权力,我都可以给你,你为什么不接受我?”

我拼命挣开他的手,他却又冲上前来抱着我,椅子被他突然的起身打翻。

我捶打着他的双肩,乱喊乱叫着。

“你不能代替她!她是绝无仅有的!”

“婉儿!为什么不接受我?”他捏起我的脸吻了下去,烟草味非常难闻。我挣扎着,他却仍死死抱着我。

我气急了,抬手给了他一巴掌。

很响亮的一声。

他被我打得踉跄了一下,捂着脸站在原地。

“为什么?”他咬牙切齿,“我堂堂河洛大将军,在你心里竟然还比不上一个不知来路的妖女吗?难道只有杀了那个妖女,你才能忘掉她吗?”

“你要干什么?你怎么能对海神出手!”

“呵,区区妖女,也配称神?”他冷笑着,右脸有些肿,“就算她是所谓的海神,我也可以杀掉她。”他又走上前抬起我的脸,盯着我微笑着。

“到时候,我就会成为弑神者。然后我会和你一起饮神血。那时候你,就真正属于我了。”

我打开他的手,转身跑了出去。身后传来他的一声冷笑,我浑身打颤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我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什么时候来找海神,但是以他的性格,他肯定会来的。

不是他一个人来,他肯定会带足够的兵力。

足够杀死海神的兵力。

我径直穿过森林来到海边,却没有看到往常坐在礁石上的身影,只有那依旧平静的海面,轻风吹起波澜。

“海神?”我轻声询问。

无人回应。

我又叫了好几声,回复我的只有波浪拍打礁石的声音。

我走到那座祭坛前,注视着那古老的石碑和有些破损的台阶。

“武曌!”我大喊一声她的名字。

“怎么了。”海神缓缓地从海中现身,疑惑地看着我。

“你去了哪里!”我冲了上去,脸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。

她愣了一下,柔声细语地回答:“我是海神,经常要去海里看看的。怎么了吗?”

“我,我还以为……”

“你以为什么?”

“我以为,找不到你了……”我委委屈屈地说着,低下了头。

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摸摸我的头。

“我不是在这里嘛。只要你来找我,我总会在这里的。”

我抬起头,望着她深邃的双眸。

“武曌……”我轻轻呢喃。

“嗯。”她回应着。

我抓着她的胳膊,慢慢地凑过脸去。不知为何,我想要吻她。

她仍旧微笑着,眉眼低垂,略微歪了歪头。

我凝视着她的眼睛,轻轻地吻了她的唇。

很软,很甜。

她把我揽在怀中,舌尖温柔地打开我的牙关。我抱紧她,害怕再一次找不到她。

“我很担心你。”我把头埋在她怀里,小声嘟囔。

她揉揉我的头发,没有言语。

“大将军要来讨伐你。”

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,继续摸着我的头,但是似乎有些颤抖。

“没关系,我是海神啊,不会那么轻易被他杀了的。”

“他说要饮神血,神的血液对他有什么好处吗?”我看着她动摇的眼睛,有些担心。

“……长生不死。”她看着我,没有了往常的微笑。

“长生不死?这种事情真的存在?”

她点点头,“人类一直觊觎神血,无疑是为了成仙得道,百毒不侵,百伤可愈,获得更长久的生命罢了。只不过,饮神血获长生,是有相应的代价的。”

“代价是什么?”

她摇摇头,闭口不言。

“这不是你应当知道的,不要多过问。”

她说完,走到海边,那只白海豚立刻出水,递给她什么东西。

海神转身,把那个冰凉的物件放在我手心。

“这是?”我定睛一看,是一支样式朴素的玉簪。

“这个给你,请务必收下。”尽管难以察觉,我还是感受到了海神声音的微微颤抖。

“那你,一定要多加小心。”我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我应当打探的,就像她曾经所说,也许最痛彻心扉的才是真实。

我只希望,她能安全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那只玉簪尽管样式普通,却像是有魔力一般深深地吸引了我。通体冰凉透亮,十分美丽。

我把它别在发上,看向镜子里的自己。

为何如此熟悉?

头很痛,我转移了视线。

海神,应该知道什么关于我的事情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我在屋内着墨准备书字,一只匕首穿透窗户,扎在我头旁的墙壁上。匕首把上挂着一个纸卷。

我冲到窗前,只看到飘扬的柳条和空无一人的小径。

我拔下匕首,打开那张纸。

速来祭坛。

是大将军的字。

我推开门冲了出去,风吹的我眼睛很酸,我揉了揉继续跑着,沿着那条我十分熟悉的小路,奔跑在阴暗的森林。

不要出事,不要出事,拜托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我冲出了森林,大口喘着气看向祭坛。

“武曌!”

海神被绑在祭坛下,听到我的呼唤抬起头,我看到她嘴角沾着血迹。

“你干了什么!”

“我干了什么,你还看不出来吗?”大将军披着战甲,手握那把带给他无限荣耀的御剑,站在海神身边。

“我在等你来,等你和我一起长生不死。”他拔出剑,在海神的胳膊上划了一刀,鲜血沿着她纤细的手臂滴在石板上。

“住手!”

“让你看着,你口中所谓的海神是如何死在我的手里!”他高举起剑,大喊着。

我猛地挣开身后的士兵,向那剑刃冲去。

不知为何,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。

“即使是死,也要保护好她。”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萦绕着,挥之不去。

那把剑穿透我的腹部,大将军慌张地拔出了剑,我颤抖着手为海神松绑。

“婉儿,你的伤!”她抱着我,我模糊地看到大将军咬牙切齿站在一旁。

“我……是不是曾经,认识你?”

她愣了愣,轻轻地点头。

我闭上了眼,那些曾困扰着我的零散记忆似乎在组合着。一些画面突然出现在我眼前,又忽地消失不见。

“也许最痛彻心扉,才是真实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破碎的宫殿,尘土飞扬,四散的尸体和飞溅的血迹。

我站在原地看这狼藉,竟没有去想自己为何会在这里。

我缓缓移动着脚步,四处张望着。

我在找些什么?

很痛。双手的腕处传来剧痛。我低头查看,只看到两道深深的伤口。

我皱了皱眉,没有处理,向宫殿内部走去。

她在那里。

那个女人。

平时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如今沾满灰尘,华丽的长袍上血迹斑斑,也不知是她的还是暗卫的。

她握着细剑,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着。

“阿曌。”我轻轻开口。

这是,她的名字吗?

她回过头,看到我的一瞬间眼里盈了泪水。她不动声色地擦了擦,向我走来。

“没事吧?有没有哪里伤到了?”

我摇摇头,想去抱她,却抬不起手。

怎么回事?

她恍然大悟般拉起我的手,紧皱眉头查看着我的伤口。

“痛吗?”

我摇摇头。她说了句话,拉着我的手向大门走去。

门前被一身黑衣,手持利刃的士兵堵住了。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,神态平和。

他们在争吵。她特别激动,握着剑的右手用力到骨节发白,左手抚着胸口。

她让我躲去安全的地方,独自和暗卫打斗。

她握剑的手在抖,额上冷汗直冒。

眼前一晃,一把利剑径直刺向她的身后。

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,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
我要保护她,我要保护她。

我冲了出去,利刃刺穿了我的身体。感觉不到疼痛,只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。

我倒在她的怀里,注视着她强忍眼泪的面颊。

“别哭……”

她点点头,握着我的手。

“抱歉。”她轻轻呢喃,俯身吻着我。

金色闪电从天而降,伴随着她滴落的晶莹泪水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阿曌……”我轻轻说着,看她的表情从惊喜变得十分复杂。

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,我才记起了她。

“还记得吗,我曾告诉过你的,为什么人们总是觊觎神的血液。”

我注视着她嘴角未干的血迹,脑海里快速地回忆着。

“长生不死……”

“大多数人都知道,饮用了神的血液就可以长生不死,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。”她微笑着,笑容很苦涩。

“失去记忆。”她缓缓开口。

我使劲摇着头。

过去那几百年,我不知道她如何熬了过来。

若是让她再次承受这样的痛苦,不如我就此死去。

“我会救你,因为我爱你。所以我也愿意,面对不记得我的你。”

“过去几百年,我已是如此。”

我还想要说些什么,她已经用唇堵住了我的嘴。

她吻了我,咸涩的血液流进我的口腔。

“我会等你。”

“婉儿。”

我最后见到的,是她身后的惊涛骇浪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后来,河洛由于长期暴雨发了一场大洪水。

大水冲塌了墨客原来的住所,润洗了那屋后的一片竹林,淌过本该繁华热闹的市集,流过那日争战的祭坛。

关于墨客的一切,都被那场大水冲走了。

人们说,是海神想要忘记墨客,忘记那个让她爱得如痴如醉的女人。

也有人说,海神是不想让墨客的其他东西,再存留在这凡尘俗世。

大将军带兵讨伐海神之事传的沸沸扬扬,其惨败的结果也为百姓所接受。帝王免了其职,新任大将军带兵在东海跪了一天一夜请求原谅,暴雨和洪水才停止。

“讨伐神,可真有胆量!”

“据说,竹林的上官才子也在这次争斗中受伤了,海神将她带回海里治疗了。”

“啊,海神真是善良啊。”

“陛下重责了大将军,连降好多等!”

“新晋大将军亲自去东海给海神赔罪,这才让海神息怒,这大暴雨才停了啊。”

……

众说纷纭,莫衷一是。

 

 

 

 

一晃过了多年。

山河静好。

 

 

 

 

人们听说,东边有一片海,海神美若天仙,却从来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。

海边有一座木屋,木屋后是一片竹林。

住在那里的竹仙几乎不出门,只在木屋和竹林间徘徊。

她总是一袭墨绿和雪白的衣衫,头戴一顶斗笠。如墨般的长发倾泻而下,白皙的脸上是精致的五官,眸子深邃似有千言万语,却总是见不到她微笑。

她总是在秀发上别着一支样式朴素的玉簪。

有时海神会来木屋,和竹仙坐在竹林里,度过一天的时光。

有时海神喋喋不休地向竹仙讲述她这几天碰到的趣事,有时便是两人相视无言。直到星辰点点,海神才会离去。

竹仙几乎不讲话,只是默默听着,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,大多时候都是微笑着聆听。

竹仙爱书字,海神总是在她书字的时候,挂着微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,有时也会和她一同于宣纸泼墨,酣畅淋漓。

有时竹仙会一人在竹林中书字,就写在那些茂盛的竹子上。海神见了,总会同她一起,却总是在那之后一人坐在竹林中发呆。

也许,她永远记不起她,但她仍会陪着她。

直到她想起自己。

或者是,直到世界毁灭之日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她还没有来。

那个海神。

我坐在竹椅上等着,已然等了许久。

头有些痛。

我起身想去竹林转转,沿着那条小路走进竹林深处。

斗笠挡住了视线,我把它摘下来拿在手里。拢了拢碎发,踏着竹叶,声音窸窸窣窣。

清风吹过,很凉爽。

竹子上或多或少沾染了墨迹,我以前竟一直没有注意到。

有的竹子上还书了字。有传遍市井脍炙人口的打油诗,也有着有莫名熟悉感的古体诗。

是两种隽秀的字体。其一是飘逸潇洒,英气风发;另一种则是圆润饱满,有着一股高贵的气息。

头痛。

我好像忘了些什么,我又应该记起些什么?

我一字一句地看着竹上诗,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。

 

我曾与一位男子饮酒作诗为乐,他和我的一腔爱国热忱尽化为笔墨洒于纸上。

万众瞩目的除夕,我和她共赏灿烂的烟火,那夜,我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她。

我坐在镜前,身后的女人温柔地将那只玉簪别在我的发上,笑着说好看。

危险的战场上,我踏过魔种的利爪满心欢喜奔向她身边的时候,她却在我眼前失去知觉。

阴冷的地牢里,她站在远处看着持刀的行刑官,不知是何表情。

坍塌的宫殿,飞扬的尘土,沾染血迹的衣裳,握着剑的女子和从天而降的金色闪电。

湛蓝的海,黑色的礁石,端坐在礁石上的女子缓缓回眸,莞尔一笑,似春风秋月。

陌生的男子,全副武装的军队,脸颊沾着血迹的蓝发海神和连天大浪。

 

她呼唤着我,我也呼唤着她。

 

“阿曌。”我脱口而出。

身后传来声响,我回过头。

海神站在远处看着我,眼神里是担忧。

和呼之欲出的爱。

“阿曌。”我说出了那个名字,突然感觉脸上有些不舒服,连忙抹了一把,盈了满手的泪。

啊,是这样啊。

我竟忘了她。

阿曌愣了一下,眼里闪着泪光。

“婉儿。”

她踉跄着走近,颤抖着抱紧了我。

我亦伸出双臂抱着她,缓缓开口。

“我好想你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现在,你是否愿意与我踏遍山河。”

“嗯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《也曾》目前暂定两篇,看心情可能会写第三篇

屏蔽的文不会补(懒)。

感谢喜欢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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